炽热接力

　　炽热接力

　　■宋美洋

　　凌晨查完哨后，我走在高原驻地的碎石路上。狂风卷起沙粒，不断拍打在我身上，发出“沙沙”的声音，脸颊也被刮得生疼。我下意识用舌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，却怎么也湿润不起来。天上闪亮的繁星，和我童年记忆中的那片星空一样。只是长大以后，忙着低头“赶路”，很少能够停下脚步，抬头认真瞧瞧天上的星星。就这样望着夜空，我的思绪也飘到了很远之外。

　　儿时，每天跟着清晨的军号声起床，是我童年特殊的回忆。父亲总是早早就出门了，母亲则骑自行车送我去学校。有时，我中午放学回家，看到父亲迷彩服都没来得及脱，便靠在床头睡着了。到了晚上，父亲更是时常加班到深夜，回到家时我早已进入梦乡。他平时对我如同对他的兵一样要求严格。因此，我们父子间的关系，既熟悉又陌生。

　　母亲除了要早出晚归地工作，还要料理家中所有的琐事，我却从没听过她有任何怨言。听母亲讲，她怀我时，父亲由于工作极其繁忙没办法经常回家。家属院当时条件有限，几户人家共用一个水龙头洗衣做饭，她便挺着大肚子一趟趟提水。有人劝她：“要不让他回来吧，你自己太不容易了。”母亲笑笑不语，继续用自己柔弱的身躯，默默承担着一切。还有一回，母亲和父亲一起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。刚坐上火车不久，父亲便接到电话要紧急归队。母亲只好强忍眼泪，独自回老家看望老人。奶奶身体不好，生病住院全是母亲一个人忙前忙后。老人家眼角湿润地对母亲说：“晓英，这么多年来，家里都靠你一个人操劳，辛苦你了。”母亲没有作答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　　后来，父亲因工作调动上了高原。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，他和母亲将我送回老家的寄宿学校念书。年少的我，没有家人的陪伴，再加上青春期自卑敏感，有很长一段时间对父母充满了不解和抱怨。后来，母亲带我上高原探亲。不知翻越了多少个达坂，走过了多少崎岖泥泞的山路，我们才来到父亲所在的部队。

　　那段日子，我参观了父亲工作的地方，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艰苦，高原缺氧让我好几个晚上都头疼得无法入睡。营区周围更是荒无人烟。然而，我发现这里的官兵却始终保持着满腔热情戍守边防。他们脸上有着高原留下的痕迹，眼神如高原的圣湖一般清澈透亮，心灵如同高山雪莲那般纯粹。从此，父亲守边防，在我心里有了更深刻的意义，我不再对他有任何抱怨。高中毕业后，我追随父亲的脚步上了军校。

　　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，大四那年，我和中学校友李晨熟络起来。我们心中的情愫不经意间萌发，两颗年轻的心越来越近。但是，我迟迟不敢向她告白。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，一直有个“戍边梦”。毕业选岗那天，我最终下定决心将志愿投向边防部队。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时，她却坚定地说：“不管以后你在哪里，我都会始终和你在一起。”

　　毕业后，我如愿来到边防部队。尽管我和李晨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，但我们对彼此的心格外坚定。领取结婚证后，我和妻子去看望母亲和父亲。那天，老边防军人望着新边防军人，老军嫂望着新军嫂，我们的眼眶都湿润了。母亲牵着妻子的手说：“军嫂是光荣而伟大的，但背后也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，妈非常理解，以后要辛苦你了。”父亲则拍了拍我的肩膀，叮嘱我，要守好边防，也照顾好小家。

　　我的思绪又从远方拉回来。寒风依旧萧瑟，但我的心却更加炽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