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山深情

　　大山深情

　　■孙现富

　　梦醒了，眼角边还有泪水。恍惚间，梦中的情景已经过去了30多年。但是，那个场景、那份感情，还有那个味道，依然清晰。

　　记得那一年，我在豫西的大山里当兵，生了一场大病。连续几天的高烧，让我感觉浑身乏力，一丁点胃口也没有。班长见我吃不下疙瘩汤，有些着急：“你多少应该吃点，要不病好得更慢啊!”我浑身无力，只能强颜欢笑，摇摇头说：“班长，我真的没胃口，谢谢你们。”“那你想吃点啥，你自己说，中不?”我苦笑着，又摇了摇头。见我又要睡过去，班长焦急地说：“你再想想，想吃啥我们都给你做。”

　　闪念间，我想起了母亲做的糊鱼汤。

　　小时候，只要生了病，母亲都会变着花样给我做一些好吃的。蒸鸡蛋羹、冲鸡蛋茶……不过，母亲最拿手的还是糊鱼汤。糊鱼汤是我们鲁西南的一种特色小吃，鲜美的鱼汤是我记忆中家的味道。

　　想到这里，我在迷迷糊糊之中喃喃自语道：“妈，我想喝糊鱼汤……”说完便昏睡了过去。

　　那时候，我们连队驻扎在大山深处，方圆几十公里只有我们一群兵和零星的几户人家。故乡的糊鱼汤没人会做，在这里也买不到。

　　但不可能的事竟然成真了。第二天傍晚时分，班长兴冲冲地跑到我们房间，手里端着一个灰色的铝盆，上面还蒙着一层毛巾。“猜猜我给你弄的啥好吃的?”我一脸茫然，摇摇头。班长就像魔术师一样，一把揭开盆上的毛巾。顿时，一股熟悉的味道四散开来。再看看盆里，金黄色的鱼儿在葱花、香菜的点缀下，显得格外诱人。

　　“糊鱼汤，是糊鱼汤吗?”我不敢相信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。我又使劲吸了吸鼻子，就是那个鲜美之味。班长一边盛汤，一边说：“你今天可要都喝了，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心血呀。”这个时候我才知道，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然牵动了那么多人的心。

　　原来，班长听见我迷迷糊糊说糊鱼汤，就跑到炊事班想办法。炊事班的史班长说，鱼汤他会做，糊鱼汤却没听说过。于是，班长又和战友们商量，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谋划策。

　　“我感觉现富不是想喝糊鱼汤，肯定是想家了，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容易想家”“只要他想吃东西，那就说明快好了”“想想办法，一定要给他补充营养”……几名战友你一言我一语，就是说到具体做法的时候束手无策，干着急。这时，来队探亲的指导员妻子见大家这么着急，笑着说：“这有什么，我会做呀。”

　　嫂子的家在微山湖，距离我的故乡梁山100多公里，饮食习惯差不多。

　　“大厨”找到了，班长又开始琢磨食材。连队在大山深处，海鲜是不可能有的，但山中的小河里却有很多寸许长的鱼虾。于是，班长趁着休息时间，拿着渔网独自来到了附近的溪儿河。

　　溪儿河在连队的西南方向，延绵于两座山之间，一年四季几乎水流不断。班长在河边遇到了郭大爷，郭大爷家距离我们连队不远。山里人家本来就少，所以平时走动得比较多，与我们十分熟悉。农忙时节过了，他闲来无事，经常到山里砍柴、捞鱼。听班长说我生病了，想喝鱼汤，郭大爷拿过班长的渔网就下了溪儿河。

　　那个时候已近深秋，大山里明显有些冷了，河水很凉，鱼儿也少了许多。班长和郭大爷忙了一中午，连续下了几道网才打上来一些小鱼小虾。见此情形，老人有些失望。直到听说做糊鱼汤就是要用小鱼时，他才满意地收了网。

　　鱼儿送到炊事班，嫂子便迫不及待地要露一手。战友们主动给她打下手，择菜的择菜，清理鱼的清理鱼，好一阵忙活。糊鱼汤做好后，嫂子催促班长赶紧给我送过去，怕天冷，我喝不上热乎的。

　　真没想到，这么多人牵挂着我的病。班长、嫂子、战友、郭大爷，他们携手接力就是为了给我一个家的味道，让我的身体尽快恢复。

　　当我端起碗的那一刻，泪珠不由得滚落到了碗里面。在我心里，这不再是一碗普通的汤。它盛满了浓浓的战友情、深深的鱼水情，每一口都让我难以忘记。

　　几年之后，因工作需要我离开了这个连队，离开了朝夕相伴的大山，再也没有回去过。但是，那碗糊鱼汤、那些关心过我的人，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之中。时间越流逝，记忆越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