跨越风雪山川
■王兴来
一场冬雪过后，连绵起伏的牦牛岭被白雪覆盖。雪后大地银装素裹，雾凇挂满枝头，仿佛玉树琼枝的冰雪世界，尽显高原密林风光的独特韵味。
新兵律文博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，第一眼看到这无边无际的雪白，便从心底爱上了高原。而对于三级军士长李守阳而言，林海雪原已经成了生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。
“嘟嘟嘟……”吃过早饭后，一阵哨音在驻地响起，连远方白杨树枯枝上安眠的喜鹊都被惊醒了，睁开了双眼环视一下四周。寒风吹彻，片片鹅毛大雪伴随着山风飘落。即便是这种恶劣天气，官兵还是迅速穿戴好装具，携带测绘工具登车。今天，他们要打一场硬仗——野外测量。
野外测量，对于测绘兵而言是一项常态化工作，同时也是获得战斗发射数据的一项基础性工作，需要他们“走到、测准”。李守阳知道，只有把每一个作战阵地的数据测精准，才能为战斗发射演练提供有力的点位支撑。
一年之中，这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。雪越积越厚，车辆颠簸前行，车轮不断碾过积雪发出“咯吱”的声响。高原冬季更加寒冷，路面结着厚厚的冰壳，冰上又覆盖了新雪，车辆轮胎很容易打滑，驾驶员将这种路段称为“暗冰路”。
李守阳从新兵开始就从事测绘工作，同时，他也是一名驾驶员。旅队的所有阵地点位，李守阳都已经走过几百遍，点位周边的山石早已刻在他的脑海中。即使是这样，面对“暗冰路”，他仍感到压力。
车辆驾驶员们格外紧张，他们努力睁大双眼，打起精神紧盯着路面，却依旧无法看清前方的路。此时，挡风玻璃外能见度不足5米，沉闷的风声和轮胎在积雪上滑行的声音彼此交织。李守阳神经紧绷，一点也不敢放松。驾驶员知道，一旦遇到这样的天气，“暗冰路”带来的危险也会增加，此刻必须小心前行。
“咣当”一声，李守阳的车子突然碰到了障碍物，右前轮防滑链脱落，他踩下制动的瞬间车辆发生了侧滑。李守阳立即把方向盘顺着打滑方向轻轻转动，待车辆回正后，再反复轻踩刹车，用点刹的方式，把车速降低，停车装上防滑链后再次出发。他小心驶过那些弯曲、陡峭的“暗冰路”，避开纷杂的冰块和雪堆。最终，车辆平安驶出了那片茫茫雪地。
车辆行至一条冰河前，大雪已经覆盖了去往阵地的道路，要想顺利完成今天的阵地测量任务，必须蹚水过冰河。官兵迅速下车，换上雨裤后呈一线排开，用背包绳做成一条安全绳，系在了腰部。
李守阳背上三脚架，一边带头探路，一边提醒大家小心脚下。律文博第一次面对湍急的冰河，心里难免紧张，动作也有些迟缓。身边的老兵对他说：“等穿过这段冰河，前方出现的山路就是今天巡线的唯一通道，那旁边有一个像月亮的小湖名叫月牙泉，有一座山叫牦牛岭，比咱们驻地的雪山还要漂亮。”
律文博点点头，紧紧跟在老兵的身后。虽然穿了雨裤，但冰冷刺骨的河水，还是让律文博忍不住颤抖。
过了冰河，视野更加开阔。牦牛岭和月牙泉相依相伴，高山积雪融水汇聚而成的月牙泉，犹如一弯新月，清澈见底、晶莹透亮，四周尽是皑皑雪原。
当律文博沉浸在眼前美景中无法自拔时，李守阳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将他拉回现实。测绘兵们迅速穿戴装具、紧急列队，开始了一天的测绘工作。
律文博忍不住感叹：“班长，当测绘兵真的太幸福了，能看到这样的美景。”李守阳笑了笑，提醒他，此行要对多个点位数据一一测量，虽然路上能欣赏到月牙泉的美丽，但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，毕竟牦牛岭风雪的暴戾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行至半途，雪越下越大。一行人来到一处山脚，雪已经没过脚踝。官兵的队伍成线形，每个人都踩着上一个人的脚印，这样可以节省体力。随着海拔越来越高，律文博大口喘着粗气，脸色慢慢发紫。这里海拔已经接近4000米，空气含氧量不到平原的70%。战友发觉律文博状态不对，立刻拿出便携式氧气罐给他吸氧，律文博的症状才慢慢缓解。
天色说变就变，牦牛岭的谷口起风了。山风格外暴戾，卷着雪花发出阵阵咆哮。风雪遮住了前方的道路，雪粒顺着官兵的衣袖钻进衣服里。“大家把鞋带系紧，三口扎紧！”李守阳大声喊道。
雪越下越大，为保证仪器不受损，李守阳脱下大衣盖在上面，3个人轮流抱着仪器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呼啸的风雪。
经过短暂的商议，大家决定兵分两路，下士郭德文带着两个组员负责牦牛岭拐角处的一个点位，李守阳带着律文博继续前行，前往最远处的点位。
“文博再加把劲！马上就到终点了！”李守阳一边为律文博鼓劲，一边用麻木的双手擦拭着镜头。
经过40多分钟的徒步行军，这群测绘兵肩扛手提，相互扶持，终于沿着陡峭的山坡到达了测量点位。卸包、组装、调试……测量仪在场地中央笔直地立起来，测量镜头折射的光芒穿透冰冻的空气，一场阵地测量战就此打响。
这时，李守阳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随班长测量阵地数据时的情景，不由心生感慨。他问律文博：“累不累？”律文博拍拍胸脯说：“不累。这场任务下来，我也是战胜风雪的勇士了！”
山谷间回荡着笑声，让战友们忘了手上、脸上的刺痛。转眼间，数小时不间断的测量已经结束。大家迅速整理数据，复盘任务，更正误差，确保测量数据的准确。李守阳核对完数据后，干裂的嘴角上扬，满意地说：“数据精度符合标准要求，收队！”
一行人在风雪中返回，到达驻地时天已经黑了。饥肠辘辘的测绘兵们烤起了红薯，香甜温暖的气味驱散了寒冷……
夜幕降临，群山无言，唯有炉桶上的炊烟忽而向东，忽而向北。凌厉的寒风拍打着帐篷，此时，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夜空，律文博打开自己的日记本写下了一段话：有苦不言苦，苦中有作为……
晨曦初露，朝霞照亮了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，把一片诗意的祥和抖落在高原之上。一群测绘兵走向执勤点的脚步坚定有力，崎岖的山路上留下一个个如山般的背影。
日出日落，春去秋来。测绘兵们上高山、入密林、穿雪原、越戈壁，他们的脚步从未停止，他们的足迹已经踏遍山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