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民军队锻造“七一勋章”获得者:吕其明
开篇语:“七一勋章”由党中央设立,是党内最高荣誉。 从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至今,经历百年风雨,无数优秀党员肩负民族之理想使命,不畏艰险,砥砺前行,留下彪炳史册的光辉事迹。今年是“七一勋章”首次颁授,29名功勋党员作为全党9100多万党员的优秀代表获此殊荣。其中,有11位勋章获得者来自人民子弟兵,5位是战斗英雄,6位有过参军经历,他们的军龄或长或短,有的是身经百战的老兵,有的仅有短暂的军旅生涯。这些由人民军队锻造出的“七一勋章”获得者们,始终保持着军人的优良作风,不忘初心,牢记使命;把岗位作为战位,坚守职责,冲锋在前:用实际行动诠释着听党指挥,对党忠诚!
6月29日,伴着自己谱写的《红旗颂》乐曲,91岁高龄的人民音乐家吕其明步入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。
“当时内心无比激动!多么熟悉的音乐,在建党百年时庄严奏响!”鹤发童颜的他沉稳地走在“七一勋章”颁授仪式的红毯上,微笑着向周围挥手致意。
吕其明:男,汉族,1930年5月生,1945年9月入党,安徽无为人,上海电影制片厂艺术委员会原副主任。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交响乐作曲家,著名电影音乐作曲家,坚持歌颂党、歌颂祖国、歌颂劳动人民。70年来先后为《铁道游击队》、《焦裕禄》、《雷雨》等200多部(集)影视剧作曲,创作《红旗颂》、《使命》等10余部大中型交响乐作品,300多首歌曲,《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》等歌曲广为传唱。荣获“全国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”等称号和“中国音乐金钟奖终身成就奖”。
在我国现代音乐史中,不乏经过战争年代的生死考验,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紧密结合起来的作曲家,聂耳、冼星海、任光、贺绿汀、吕骥、马可、李焕之、瞿维、朱践耳等都是这样大师级的杰出代表。吕其明虽然是他们中的后来人,但是以他所取得的艺术成就,排入他们的行列,也是当之无愧的。
十岁参加新四军,他的武器不是枪而是音乐
1930年,吕其明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。其父亲吕惠生曾在家乡无为县办教育、办报刊,是当地著名的进步人士。吕其明10岁时,便跟着父亲奔赴淮南抗日根据地,加入新四军第二师抗敌剧团。剧团演员每天都要跟着部队行军,到了驻地后还要抓紧时间排练演出,生活十分辛苦。年仅十岁的吕其明没有丝毫抱怨,跟着团员们咬牙坚持了下来。
1940年,新四军二师的抗敌剧团要演歌剧《农村曲》,需要小演员演逃难孩子小毛,看中吕其明,年仅10岁的他就这样成了抗敌剧团的一员。
1942年春天,作曲家贺绿汀受邀前来为剧团讲授乐理知识。联欢会上,他的一曲小提琴演奏,为吕其明打开了音乐的大门。在随后三个月时间里,吕其明跟随贺绿汀认真学习音乐知识,提高音乐水平。后来,他尝试着用学到的音乐知识把新四军军号曲调改写成了四部合唱曲《向前进》。
吕其明就像进了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,在那里唱歌、演戏、教歌、行军、打仗、宣传鼓动。他还常常跟团下乡巡演,每天行军七八十里,到了驻扎地便搭戏台,为乡亲们演出。遇到暴雨天气,大家就用草绳绑在一起,以防散失。环境太艰苦了,吕其明时常吃不上饭、洗不上澡、没衣服换,身上到处是“革命虫”(虱子),不得不长期剃光头。在那样残酷、动荡,随时随地有生命之虞的战争年代,吕其明却被点燃了音乐梦。
1943年,一次行军路上,吕其明遇到了日本敌军的扫荡,命悬一线。在老百姓的掩护下,他和几位战友蜗居山洞,用茶缸子接雨水喝,撑过七天七夜。敌军曾经拉着老乡逼问山上有没有新四军,老乡们坚称没有。那份“军民鱼水情”让吕其明感佩至今,也成了他日后最重要的创作题材。
1944年冬,他调到新四军七师文工团,看着根据地的漫天大雪,联想到抗日战争的艰难历程,情不自禁地谱写了独唱曲《雪》,借以抒发在战火纷飞的环境里乐观向上的革命豪情。这两首音乐作品,就是吕其明作曲的处女作。
1945年9月,抗战胜利后,为防国民党部队的包围,新四军由皖江地区向山东撤离,由于叛徒出卖,吕惠生的身份暴露,牺牲时年仅43岁。父亲的不幸,让吕其明悲痛万分。
吕惠生曾在狱中留下一首绝命诗:“忍看山河碎,愿将赤血流。烟尘开敌后,扰攘展民猷。八载坚心志,忠贞为国酬。且喜天破晓,竟死我何求?”这首诗尽现了他对共产党的忠诚,对中国革命胜利的信念,也成了吕其明的一面镜子,成了他前进的路标。
那一年,吕其明才15岁,也是这一年,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在老乡家里油灯的照耀下宣誓,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。
1947年,年仅17岁的吕其明,就为曹鹏汉作词的《军队向前进》谱曲。这首进行曲式的歌曲迅速在他所属的解放军部队里传唱开来,从济南一直唱到上海。吕其明说:“这首歌既是我个人真实感情的流露,也唱出了广大指战员的心声。”他把此歌看成自己真正的处女作。
战争电影配乐,让他红遍大江南北
1949年5月,上海解放,身为一名文艺兵,吕其明跟随华东军区文工团进入上海。部队整齐地行进在上海的马路上,同样是黄布军装、粗白布袜子、千层底布鞋,战士们背的是枪,他背的是琴——见他和五六位同志的背包上面都架着一个小提琴盒子,围观的上海市民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。
同年11月,吕其明脱下军装,转业到上海电影制片厂,在管弦乐队担任小提琴演奏员。面对新的工作岗位,他心里一度很恐慌,自己究竟能干什么?他闷着头在家,开始一刻不停地学习。演奏员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音乐梦想。他渴望学习作曲,一边搜集和钻研中外音乐作品,一边拜师学艺,等待机会。
“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,微山湖上静悄悄,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,唱起那动人的歌谣……”1956年,26岁的吕其明应导演赵明之邀为电影《铁道游击队》作曲,一首充满浓郁乡土气息的《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》,传遍大江南北。
刘知侠的小说,吕其明读过好几遍。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期间,他也见过不少游击队员——他们都是一些不识字的农民,不穿军装,最多扎个子弹袋,手里拿把大刀、长矛或炮筒枪,他们绝对唱不出洋腔洋调。因而写作时,吕其明化用山东南部地区的民间音乐素材,只用一天时间就写了一首通俗、淳朴的民歌,既描写了革命的英雄主义,又展示了革命的乐观主义,符合剧情需求,也得到大家的认可。
影片《铁道游击队》剧照
电影《红日》的插曲《谁不说俺家乡好》同样是一首山东风味的民歌,由吕其明、杨庶正、肖培珩作词、作曲:三人一起到胶东采风,爬上一座山,远远看出去,一片片梯田,天上飘着白云,山峦重叠,瞬时诗兴大发,“一座座青山紧相连,一朵朵白云绕山间,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,一阵阵歌声随风传,啊,谁不说俺家乡好……”你一句我一句,半小时,歌就出来了。
谁来唱呢?三人决定请山东歌手,找到了山东艺校的王音璇。录好音放给摄制组听,大家都蒙了,导演汤晓丹更是半天没讲话。汤导说,王音璇唱得确实好,山东味儿也浓,但不符合影片的需求,剧中的小姑娘才十六七岁,而王音璇的发声和技巧已经很成熟,两人声音对不上、有距离。最后,摄制组找到了上海歌剧院演员、同样是山东人的任桂珍,她录一遍就过了。经过讨论,两位歌唱家的唱片是同时发行的。
影视配乐让吕其明名噪一时,但他却很清楚,自己不是科班出身,尚缺少系统的音乐教育。1959年,吕其明进入上海音乐学院攻读作曲和指挥,一学就是七年,打下了扎实的基础。回过头来看,他始终认为很值得。
把一生融入这面“红旗”
初来上海,吕其明和家人被分配入住在新乐路147号五楼朝北的房间里。这是一栋修建于1930年代的建筑,内部设计走的西式路线,却忽视了采光和供暖的问题,十分阴冷,冬天即便厚衣加身,依然会被冻得鼻涕直流。就是在这样一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里,35岁的吕其明文思如泉涌,仅用短短一周的时间,写出了管弦乐序曲《红旗颂》。
《红旗颂》首演于1965年第六届“上海之春”的开幕式,深情描绘了1949年10月1日开国大典上,天安门上空第一面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庄严情景,由上海交响乐团、上海电影乐团、上海管弦乐团联合首演后,迅速传遍全国。
《红旗颂》其实是“上海之春”的命题之作。1965年2月,上海各家文艺院团纷纷报上备选节目,党组捋了一遍后,觉得歌颂祖国、歌颂党、歌颂人民军队的作品不够多,质量也不够高。一位老前辈提议吕其明赶写一个,他吓了一跳,连忙摇头,说自己没这个能力,5月就要演出,时间太紧了。但老前辈们都很赞成,觉得提议可行,指挥家黄贻钧甚至建议,乐曲的名字就叫《红旗颂》。
被老前辈们信任、委以重任,吕其明又紧张又兴奋,觉得应该拼搏一次。从哪个角度切入呢?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,想到了战争年代,他经历过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那样一段艰苦卓绝的战争岁月。生活给了他灵感。
吕其明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,日夜奋战,废寝忘食,写累了就睡一会儿,醒了之后再爬起来作战。
他把自己对天安门、对红旗的热血回忆都写了进去。1951年,吕其明调到北京,在新闻电影制片厂工作,1951年-1954年,每一年的五一和十一,他都会参加天安门的游行,凌晨四点就去东单候着,一直等到上午十点,通过天安门接受毛主席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。他至今还记得,大家都高呼口号,热泪盈眶,把嗓子都喊哑了。那一刻,大家都感觉到,中国人民在以巨大的英雄的步伐,势不可挡地向前进。
红旗和国歌总是如影随形。吕其明也从国歌里取材,取国歌的第一句作为主导动机,加以发展,成为红旗的一个形象,贯穿全曲。此外,他还饱含深情、浓墨重彩地写了“歌颂红旗”的主题,而这也是这部作品成功的关键之一。一个主导动机、一个主题,成就了《红旗颂》。
似乎没有语言能够准确概括吕其明对艺术创作的认真程度,他把电影作曲、音乐创作看作是庄严的事业,勤于苦学,精于思考,敢于探索。吕其明说:“唯有从心里流淌出来的音乐才感动人心;只有扎根土壤的作品,才有生命力。《红旗颂》之所以能够被那么多人喜欢,只因为我把对党、对祖国、对人民的情感,与人民对党、对祖国的感情在乐曲中交汇和共鸣。”
即使人们已经将其称为传世经典,但吕其明也不会因为现状而满足,在《红旗颂》诞生的50多年时间里,他对其进行了多次修改。“不断地修改是因为当初写这个作品时自己的功力还不太够,没有达到‘一锤定音’。另外,时间太紧急,有些地方不够细致。但因为公演以后这首作品被广为流传,我也不太方便将其进行较大的改动。”于是吕其明对《红旗颂》进行了循序渐进的修改,争取让它达到完美。
如今,离休后的吕其明,低调、朴素,依旧忙于创作。有人曾跟吕其明说,仅就《红旗颂》这一个作品,如果按照著作权法收费的话,他就是千万,甚至亿万富翁了。他却淡淡地回了一句:“我没有,也不会。国家给我的退休工资足够用了,我不买房子、不买地,也没有高消费,要那么多钱干什么。我现在活得很快乐、很轻松,生活得很自在,也同时享受着人民对我作品的爱。”吕其明一生坚守在党旗下的誓言,无论何时,始终表里如一、襟怀坦荡,信守“对党忠诚,积极工作,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”的入党誓言。他经常说:“没有党就没有我的今天,我要用一生报党恩。”
2019年,《红旗颂》总谱终成定稿,这一年的5月26日,也是吕其明的90岁(虚岁)生日。他说:“我将自己的人生与共和国70年一起写成了歌。这是我送给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礼物,祝愿我的祖国永远繁荣富强。”
音乐人生见证祖国华丽变迁
八十载艺术路,吕其明先后为《铁道游击队》《红日》《白求恩大夫》《庐山恋》《城南旧事》《焦裕禄》等两百多部影视剧配乐,创作了管弦乐序曲《红旗颂》、管弦乐组曲《雨花祭》、弦乐合奏《龙华祭》、交响组曲《使命》等十余部大中型器乐作品。
每创作一部作品,他都讲求感同身受:写电影《庐山恋》就走访盛产民歌的江西,走遍庐山;写电影《焦裕禄》就奔赴兰考,研习河南的豫剧、河南的民歌;为给纪录片《大庆战歌》作曲,他深入冰天雪地的大庆,与石油工人们同吃同住,冒着严寒体验生活;而为给纪录片《鞍钢在建设中》作曲,他又在鞍钢生活了近两个月,深扎厂房,访问劳模……
在吕其明看来,待在上海的亭子间里闭门造车是不行的,生活是创作的源泉,只有走到生活中间,才会有最真切、最激情、最生动的感受,才会打开写作的想象力。
“作为一名共产党员,只要身体好,脑子不糊涂,我就会一直写下去。”如今,吕其明依旧笔耕不辍,在90岁写出随想曲《白求恩在晋察冀》,在91岁交出弦乐合奏《祭》。对他来说,这两部新鲜出炉的作品与《红旗颂》同等分量,都是他迎接建党100周年的激情表达。
随想曲《白求恩在晋察冀》创作于2020年新冠疫情最严重时。吕其明从新闻里目睹万千白衣战士舍小家、为大家,英勇驰援武汉,奋战在第一线,以电影《白求恩大夫》的音乐为素材,用半年时间打磨和提升,创作出一部17分钟的单乐章随想曲,以歌颂白衣天使不畏艰险、救死扶伤的精神。
弦乐合奏《祭》则有感于他在2021年春节看到中国战胜疫情、脱贫攻坚的报道。“能活在当代中国,我是一个特别幸福的老人。”吕其明回想起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,很多战友倒下了,他的父亲也牺牲了,没有千百万革命先烈,就没有新中国的诞生,于是写出《祭》,“在所有人都庆祝胜利时,我们绝对不能忘记英勇牺牲的革命先烈,所以作品取名祭奠的‘祭’。”
“我没有写过无标题音乐。”这么多年来,吕其明始终坚持写标题音乐,强调音乐作品必须要有思想、有内容,而不是虚无缥缈。
同时,他坦言,自己没有高深的作曲技巧,只用最适合的技巧表现他的需要。曾有人问作曲家贺绿汀,他的音乐修养那么深,为什么很多作品只用了一些简单的和弦,贺老回说“够了”,吕其明对此深表认同,“我的作品里都是非常一般的技术,包括《红旗颂》,越单纯可能大家越喜欢,技巧是为内容服务的。”
吕其明自认为是一个普通的文艺工作者,如果一定要定位,最合适的帽子是抗日老战士、烈士后代,外加作曲家,“这些年,我认为我尽了力,但也没有很大的功劳和成绩,其他的帽子都不合适。”
“人生的晚霞依然是美丽的、精彩的、有意义的。”2019年,在发布个人传记《人生步步是音符》时,吕其明动情说道,“用我全部的赤诚,毕生的精力,热情讴歌亲爱的祖国和人民,这就是我的心愿。只要我脑子清楚,精力还行,我就要写下去。”
我们期待他写出新的精彩的作品,并向这位德高望重的作曲家表示深深的敬意。
来源:新华网、新京报、澎湃新闻、中国青年网等综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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