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发向远方

　　■徐瑞滢

　　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，我就开始了自己的成长，感受到“出发”的味道。

　　当急速前行的高铁载着初次离家的我，穿过一条又一条隧道，朝着部队驻地的方向驶去时，家乡便成为一个等候我回望的原点。

　　车上的战友们围在一起说话，猜测自己即将面对的军营生活。对于未知生活的担忧、对于过往生活的不舍，浮动在每个人的心头。不一会儿，我们这群刚入伍的女兵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川，红了眼眶。

　　“咱都别哭了，从现在开始，咱们就是一家人了!”突然，同行的人里，那个大学刚毕业就来参军的女兵率先擦了擦眼泪，坚强而豪迈地说。

　　没想到，高铁上相互鼓励的我们，到了新兵连被编排到不同的班、排，我身边连一个同年兵都没有。

　　于是，从到达营区的那一刻起，我就开始品味孤独的滋味了。

　　秋去冬来，天气多了些许寒凉，呼出的哈气化作白雾，飘散在眼前。

　　新兵训练结束，战友们相互拥抱，又纷纷拎上行囊，离开了这个背靠着山的营区，奔赴新的单位。

　　这一次出发，我来到了位于四川盆地的一座小城。

　　在以飞行为首要任务的连队，我日日伴着战机轰鸣声入睡、起床，抬起头就能看见战机在空中翱翔。很快，从小就向往蓝天的我，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。

　　我喜欢看战机起飞、降落，喜欢听对讲机里不断传出的术语，喜欢与外场有关的一切工作。我喜欢在晨雾尚未消散时出操，任凭湿漉漉的水汽混着树叶的气味钻入鼻腔。

　　我真的会长期驻足在此吗?我没有答案。

　　但很快，台站给了我答案。

　　一方小院、一排平房、几只家禽、一口水井、一处小果园……台站里的老班长向我介绍：“我是最早来台站的，以前这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是个空荡荡的小院子。修屋子、打水井、种树种菜、养鸡养鸭，都是我们一点点建设起来的。”老班长说着，朝旁边的几棵小树指了指。每株树苗上都有一块铜色的小铭牌，每一块铭牌都清楚地记录着何人、何年、何月栽种的。

　　中午吃饭的时候，桌子上摆满了丰盛饭菜。老班长说：“除了连队送补给和定期检查的人之外，我们这里常年没有其他人来。听说你要过来，我们激动了很久哩!”

　　另一个老班长说：“这香肠是我自己家做的，刚好我昨天休假回来，带了很多。你千万别客气，这就是咱自己家。”

　　他们的话语被设备嘈杂的声音掩盖，时断时续，有时甚至听得不太真切。然而，他们质朴与憨厚的模样却深深刻印在了我的心中。

　　离台站不远是山，站在半山腰远望，绿油油的梯田尽收眼底。刚来台站不久的一个新兵指着远处对我说：“有时候晚上在监控室里值班，看着远处山脚下的灯光点点，总觉得很温暖、很心安。”

　　我看着他略有些稚嫩的脸庞和一双澄澈的眼睛，不由得想到走访其他台站时那些老班长的身影。

　　我在这个新兵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老兵。他们为战机导航，为驾驶战机的飞行员们指引归航的方向。等到工作结束，他们又会不辞辛苦地为台站添砖加瓦，把这里建设成为一个温暖的港湾、一群人的家。

　　随着离家的时间变长，我也逐渐将连队当作了自己的家。从外地出差返回时，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逝而过，我渴望回连队的速度再快一些。

　　后来，我如愿考上了军校。

　　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，我走到塔台的门口，借着月光朝远处眺望。夜空不是漆黑的，而是深蓝色，透着暗淡的云影。正在滑行的战机尾翼闪着点点灯光，仿佛地面的星星。夜风分外清凉温柔，风吹过耳畔，像老友的低声问候。我脑海中开始回闪驻守在此的两年时光，有初次进入飞行场区的好奇与紧张，有初次担负值班任务的自豪，有采访时收获的感动，有备考时战友们给予的鼓励与支持……

　　我要与这座小城告别了。

　　我又将开启新一次的出发。

　　一个阳光炙热的夏日，我迎着万丈朝霞坐上飞机，耳边还回荡着战友们的祝福和叮嘱：“前程似锦，常回家看看……”

　　机翼掠过龙门山脉翻腾的云海、奔流的岷江。承载了我两年青春的小城化作一个不起眼的小点。

　　这一次出发，我心里装着的，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，期待自己在新的军旅生活中更加坚强、智慧，无愧于身上的军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