阵 地

　　■胡　芳 邓淇丰

　　在张保卫用包装箱改成的书柜醒目位置，摆放着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。石头黝黑，朝外的一面，布满了若隐若现的网格，像一张饱经沧桑的老人的面孔。粗糙、不规则的外观，甚至石缝里的泥土，似乎与旁边的各类工具书格格不入。张保卫将目光从石头移向窗外，雪花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，营房、阵地笼罩在这朦胧灰暗的环境里。

　　从营房到新建的阵地，先爬518级石阶，再步行236步。其中第186级石阶下面有个蚂蚁巢，夏天经常能看到群蚁出动;第107步的地方有一棵老杨树，树上有个喜鹊窝。喜鹊不怕值班的官兵，每当大家上阵地时，它们经常在头顶上叽叽喳喳。迎着漫天的风雪，张保卫站在新阵地旁边，脑海里却怎么也抹不去对老阵地的记忆。

　　这是位于大兴安岭深处的一个雷达站，营房建在山腰，阵地修在山顶。张保卫的“山龄”有18年，准确地说，应该是17年零11个月。这期间，张保卫从一个毛头小伙一直干到工程师，这在全旅也不多见。不是旅里不让张保卫下山，已记不清几任旅领导征求他下山的意见了。就在上个月，同时入伍的旅保障部部长把电话打到了山上，说山下别的岗位也是阵地，同样也需要坚守。张保卫淡淡地说：“山上新阵地已修建好，马上就要更新装备，为了这一天，我等待了很长时间。”

　　新装备上山前，张保卫带着两名技术骨干专门外出培训了一个多月。回来后，他又拿出几本砖头厚的书琢磨了好几个来回，越琢磨越有味道。

　　从新阵地出发，爬过一个小山坡，便是老阵地。值勤的哨兵紧盯着周围的一切，天线旋转依然，低沉的机器声从雷达罩内传出，像一名潜伏并随时准备发起冲锋的战士。万籁俱寂时，只能听到自己坚强有力的心跳声。山坡下，一栋老式平房兀立在阵地下，露出斑驳的外墙。花开花落，寒来暑往，张保卫已记不清多少次往返于这个阵地和老营房之间了。

　　初冬，天上又飘起了雪花，晚上大家坐在一起侃大山。不知是谁在隔壁房间弹起了吉他，一首《我的老班长》伴随着若隐若现的琴声传来。张保卫说：“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，总有一天我会脱下军装的。等我退出现役的时候，别的东西可以不要，但我在老阵地上捡的那块‘天网石’必须带回家。我就放在书柜里，我要天天看着它。”就在这时，电话铃响了，阵地报告：雷达出现异常。张保卫等人想都没想，穿起大衣就上了阵地。

　　连日的风雪天气，让雷达天线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。凛冽的寒风中，大家轮番爬上爬下除冰雪。待故障排除后，月挂中天，雷达高耸的天线，犹如一座镇守在暗流涌动的大河边上的宝塔，给静谧的夜空增添了几许威严。

　　时间过得真快，又一个元旦就要到了，不同的是阵地、营房都换了。一切安置妥当后，张保卫拨通保障部部长的电话说：“新阵地我们一定守好，有空的时候，我还要常去老阵地转转。”